/>卑微地生活文/李云 我长时间站在窗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一家修车铺
肮脏的道路旁边，停靠着几辆等待修理的汽车
几个满身油污的年轻修理工，在他们的同样满脸油污的师傅的指挥下给一辆漏气的汽车补胎
我所看到的他们，一年四季从来就没穿过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是你无法想象的
他们年轻，蓬头垢面，红润的脸庞和健康的肤色都被掩藏在黢黑的油污下，零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双茫然失神和乐天知命的眼睛，它们也是黑色的，但你会觉得那一双双眼睛中包涵着太多不愿多想和不忍卒睹的坚硬在里面
他们来自附近某个贫困的家庭，早早辍学，被父母送到这里来，在师傅手下不分白天黑夜地干着，以求混一碗饭吃
未来会怎样，他们想也不敢想
也许在某个午夜的睡梦中，会出现一栋楼房，一餐美味，一个美丽的姑娘，但一到天亮就再也想不起了—不是不愿意多想，是因为生活要求他们将这些通通遗忘
我有很多时间与他们朝夕相处，但我们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也不会注意到我
我们隔着一道上面插满了玻璃的围墙，我在墙内，他们在墙外
他们不会想到在他们给那些出了毛病的汽车进行维修的时候，会有一双眼睛躲在窗玻璃后面长时间地对他们进行窥视，看他们怎样取出汽车轮子，或是钻到车子底部费力地趴在那里，或是站在引擎盖前
他们手里拿着笨重的修车器具，对那一台台笨重的家伙敲敲打打，发出刺耳的噪声，他们每天都在不断地制造这样的噪声，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宁静的夜晚
他们的头脑里没有扰民的概念，也不理会周围住户的咒骂，他们的眼里只有等待修理的家伙
在天气冷了的时候，他们会无所顾忌地焚烧那些从汽车身上取下的废旧轮胎取暖，搞得附近的天空浓烟滚滚，恶臭逼人
对于他们的我行我素，没有人出面制止，那是徒劳的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听你的
闲暇的时候他们叽叽喳喳围在一起打牌，嘴里叼着烟，说着下流的脏话，或是很粗俗地谈论女人
有时也和肥胖的老板娘开开玩笑，但马上会遭来师傅的一顿训斥，脸上现出委屈的神情
他们每天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有钱的，没钱的，态度温和的，或是脾气暴躁的，但他们无一例外地保持着应有的恭敬和谦卑的态度
来修车的人很多，他们只能不折不扣地听从别人的意思
我观察了他们很长的时间，他们当然意识不到我的存在
更不会想到，我曾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的东西
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暗想，他们有过梦吗？他们对未来的要求是什么呢？他们为什么总是显得那么快乐呢？要是让我过一天像他们那样的生活，我也许一天也受不了
人和人的差别就是如此之大，有的身在福中却毫不珍惜，有的正经受苦难却坦然面对
我之所以比他们过得悠闲，是因为我比他们多读过几天书吗？他们生来就该接受这样的命运吗？不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但我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生存状况极为不满
我想象的生活不是这样的，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还应该有别的内容
相比对面的几个年轻人，我应该感到惭愧才是，我凭什么就应该比人家生活得好呢？难道他们不是人？ 阳光很明媚地照在窗前
周围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清晰动人
这是我在新年感受到的第一缕阳光，它从我的心上流过，那么温暖，那么明亮
春天真的来了，对面的山峦开始变得丰盈饱满，年味散净后的小镇重新喧哗骚动起来
公路上走着许多行色匆匆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心里都或多或少怀揣着对新年的梦想
需要出去打工的早就踏上了远方的旅程，留在本地的也都在想方设法找事情做
春天的小镇虽然依旧破旧零乱杂乱无序，然而却显示出新年到来的一丝迹象，所有的改变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在小镇内部有多少颗蠢蠢欲动的心在暗中积攒能量，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继续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面那几个修车的年轻人
他们是我一部自我调节心情的活生生的教科书
我这样说没有丝毫的矫情，真的，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我失意的时候，我往往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一点东西
他们让我看到在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我不如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哪里都有，我并不是活得最糟糕的，意识到这点，我还有什么理由，无病呻吟呢
忽然想到今年是丙戌狗年，我应该从狗身上学到点什么
狗身上优点缺点都不少，但有一点我至为看重，它也许是世上最卑微的动物了
说它卑微是因为尽管它外表凶狠，但也需要夹着尾巴苟且偷生
狗的生存哲学中包含着很高的智慧，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有多少人能不为它的隐忍哲衷而叹服呢？我只要自己从虚幻的空中回到地面，像狗一样卑微地活着，这就够了
远远望去，山头已隐隐泛出淡青的颜色，小草为大地勾勒出了清晰的轮廓
清新的空气中绿意涌动，我的心里充溢着莫可名状的感动
新年，春天，小草，还有崭新的生活，这是一首诗，而我是其中一个跳跃的音符
我希望自己像一棵小草，一棵卑微的小草，像春风一样融入到春天的海洋中
（约1936个字节）李云四川洪雅县高庙中学邮编：６２０３６５
/> 书房，读书人读书的地方
说好了，它是读书人的一方乐土，说不好了，它就是读书人的一方牢狱
有人说做学问是“坐十年冷板凳”，这个冷板凳在哪里，就在书房里
古人雅致，常常要为自己的书房起一个优雅的名字，或“听雨楼”，或“望云轩”，或“龙虫并雕斋”（语言学家王力先生的书房名）等等，现代中国有些贵妇人——还有些不太贵但是一心想着贵的妇人——继承了如此优雅的传统文化，纷纷给自己豢养的狗赐名赏号，有叫“小布什”的，有叫“白白”的，也有叫“三毛”啊“琼琼”啊“瑶瑶”啊的
传统文化有多么丰富，中国现代的狗名字就有多么丰富
然而狗名字虽然千头万绪，无非一狗而已；同样读书人的书房名号虽然千头万绪，也无非一室而已：环堵是萧然或者不萧的四面墙，依墙而立的是几排古或不古的书，墙中间也无非一桌一椅而已，桌上无非一笔一纸而已
现代派的，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电脑而已
也有在书房里加一张床的，那显然就像是牛肉面里加了牛肉，本来是题中应有之义，现在却成了幸福奢侈的标志
甚至也有摆上几盆花花草草的，那又简直美得像是一个女人描了自己的眉毛，村姑变成了美眉
当然也有供着死人头骨的，这样的书生往往喜欢扮酷，或者玩深沉，或者一心想着要了悟人间的生与死
天水书法家毛惠民先生的工作间，应该是真正的“书”房——书写毛笔字的房子，可是这个老家伙有严重的兼爱思想，他除了爱书法，还爱柏木根雕和抽烟，于是他的书房里，老是纠缠不散地萦回着三种味道：墨香、柏木香、烟香
他简直把一个视觉艺术家活成了嗅觉艺术家
我倒是很喜欢他的这种习性
我不能想象一间充满了樟脑丸气味或者法国香水气味的屋子里会走出一个硬铮铮的鲁迅来，或者走出一个深刻的康德来
那种小资气味，最多只能熏陶出奶油和小生而已
而天水青年画家张应生的画室，一边的墙上挂着一只羊头，一边的墙上摆着几只陶罐，另一边的墙上就是他那些奇色异彩的油画作品
他显然是一位真正的视觉艺术家，因为他的画作和他的收藏，首先对人有一种强烈的冲击力——不像有些人的东西，美丽得像美女，其力量于是也就成了一种强烈的诱惑力
张应生的画室同时也是他的书房，在我所见到的画家中，他是一位最喜欢读书思考的画家
更多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工作间里，不是在做画，而是在读书
有时候我去了，我们就坐在那里聊天
我自己目前还没有专门的书房
我的电脑摆在哪里，哪里就成了我的书房，如同阶级敌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进行阶级斗争的战场
不过，我更喜欢把自己的电脑周围那几个平方的空间叫做工作间
2005年，我的工作间就在我的卧室里
准确地说，就在我的枕头跟前
我觉得，一个人早上起来睁开眼，就能看到了自己的工作间，一个人只要站起来，就可以去工作去上班，而不用再去山高路远地挤公共汽车，也不用自己开着车眼睛睁得像红绿灯似地紧紧张张，这样的生活，才是真正幸福的生活
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休息，休息就是工作，问：谁做到了这一点？答：我做到了这一点
当然，我的工作间是有些太小，小得我只能写一些小品文啊短诗啊之类的东西
在这耍不开大刀的地方，目前我还不敢写作长篇小说
我像是在上帝的手掌上跳舞，也像是在中国的一张桌子上作战——我只能用自己的左手打自己的右手了
所以，我实在是太希望自己能够尽早地拥有一个专门的——当然也是尽可能大的——书房
我想要一个大的书房主要不是为了放我，而是为了放我的书
由于我现在家里的空间太小，无处摆放书架，我的那些书，包括朋友们送我的著作，只能被我塞进纸箱子里，再塞到床子底下
我知道这样做是很对不起朋友的
等到我有了大的书房之后，我一定让你们的著作翻身解放，重见天日
一定
事实上，读书的人们之所以要努力地营造一个自己的书房，使之如世外桃源也好，风景这边独好也罢，却都不仅仅只是为了栖身栖书，而是为了栖心
没有了书房，读书人的一颗心还真的就有些悬悬的感觉
生命中就好像有了一种不可承受之轻——尽管我们也知道：我们的心，固然只需要一个小小如书房的地方就可以安放，可是有时候，我们的心，即使整个的世界也放不下——天是房地是床野菜野果当干粮的古人，他们的书房，就是他们的世界
和所有的现代文化俗人一样，我的书房里也很多鲁迅先生的著作——可惜却没有全套的《鲁迅全集》
我读鲁迅，唯一没有读的，是《两地书》
好像在我的潜意识里，伟大人物甚至连恋爱的经历也不要有，那就最好不过了
或者说我怕鲁迅先生卿卿我我起来，就有些不像鲁迅了
鲁迅的优势显然不在于言情，我自己觉得鲁迅的作品好，好就是好在它能够让我开始思想
好的作品，对于读者而言，永远是思想的起点而非终点
我却有一套《水浒传》
我爱读《水浒》
我爱英雄
因为英雄都是性格上有缺点的人，所以我也就爱上了人的缺点
喜爱完美是人生的误区，一个人只有当他学会了喜爱残缺时，他才学会了真爱
所以，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和一些思想上和性格上有残缺的人隔着千古的时光说话，说得如痴，听得如醉，并且不知东方之既白
天生物，人最灵，根本坏，何为人？意思是说做人的根本是良心
那么良心是什么呢？良心者善良无垢之诚心也
它是人类的至性流露，如赤子之坦诚，如莲花之洁白，如幽兰之清香
《论语·学而》云：“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
”《孟子·告子章句上》曰：“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
”故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
《孟子·尽心章句上》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这“独善”、“兼善”正是良心的化现
笔者认为每人心中对好坏善恶的判断标准、道德准则是不同，而每人都有自己的道德规范就像是一个圆，每个圆相交部分的构成了社会道德范畴，但每个圆都不会完全重叠的
独立的社会道德范畴和其他圆的部分就是每人独有的良心
看着纪念馆板桥先生的塑像，心想，他倒真是很可爱的
怪不得兴化如此多的名人中，只以板桥故里而自居
可爱总是有他的理由的
浅浅的墨香，晕染着静好的时间，功夫的循环，荡漾着四序的曲折，似水的流年，安置着那些优美的过往，时间走远，幼年不复，但那一份镇定，那一份宁静，渐渐让本人冻结出一份漠然的情绪，行走在这烽火回绕的尘事中，经心，拾起月下花前的优美，采摘夏雨冬雪的神韵，聚集成生掷中的那一缕芳香，拂过笔尖时，让落下的笔墨铺垫成一份静守尘世的相貌，开出功夫里自由自在的沉香，总会让本人或旁人，心生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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